方卓完成两场访谈。 整个人变得格外疲惫。 他是经过十几个小时漫长的越洋航班后进行的这两场，时差来不及倒，身体和精神也没得到休息，实在是强打着完成了工作。 因为是面对镜头，尤其还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线下和线上媒体，方卓内里还是比较紧张的。 傍晚时分，他尽管知道公司里的人还想让自己讲点什么，但还是只冲他们挥挥手就搭苏薇的车往家走。 “小苏，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方卓坐在副驾上放下车窗，拿出一支烟。 “抽吧，别把烟头往前面捻就行。”苏薇看了一眼。 方卓失笑：“我的形象就这么恶劣吗？” “你的公众形象应该是挺好的，但是吧，他们不知道你别的事，等时间久了，我要写一本回忆录，好好的记录我看到的一切。”苏薇认认真真的说道。 方卓抽了一口烟，作势要把烟头捻在内饰上，然后发现小苏压根没理自己，他只好说道：“我别的事除了喜欢双赢多赢，也没什么吧。” 苏薇等了个红灯，扭头道：“我觉得你这次有点玩火，你不在国内，不知道公司里的人心惶恐。” “万一上面真的开口定性，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公司，你不心疼吗？” 她继续说道：“就算你仗着和那位郑组长的关系，可人家只看着挂号网运转，万一不伸出援手呢？” “易科又没违法乱纪，一时定性又能怎么样，要资金有资金，要产品有产品。”方卓笑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这回我真没指望老郑。” 苏薇缓踩油门：“您方大总裁就是那非常之人了？” “我不是，我就是普通人。”方卓顿了顿，“但加上你们，咱们就是非常之人了。” 苏薇心中的气被这股惫懒劲给连消带打的弄没了。 她沉默一会，还是说道：“易科有很好的发展势头，不用弄险，你不也说数字音乐的发展是大势？” 方卓真诚的说道：“我通盘考虑过的，现在又是趁着新浪股权分散的最好出手时机，有了新浪，能做的事情就多了，薇薇，你放心吧。” 他又叹道：“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啊。” 苏薇：“……” 连消带打还喊薇薇。 苏总监被套路的没话了。 车子走走停停，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方卓安安静静的抽完一支烟，又在抵达小区后强打精神应付了几个电话才回到家沉沉睡去。 这一晚，新浪网上线了对易科总裁的专访，内容颇多。 这篇专访的点击量和评论挺高，但不少人都对易科保持着质疑。 “人家美国那么厉害，你不侵权，能告你吗？” “产品在海外畅销？？？吹吧就！” “易科凭什么卖那么贵？就是一个国产牌子。” “插一句嘴，这个方卓真会写歌么？好奇。” 不少易科员工已经提前知晓会有专访放出，专门守着点的刷新页面，刚开始还能忍着情绪，后来越看越生气，有的就直接在评论里自曝身份，力挺自家品牌和老板。 稍晚时间，有些门户网站开始转载和就着这个易科总裁回应进行评论。 晚上11点钟，京城日报的官网北青网发表了一篇线上社评，主旨是呼吁企业遵守不同国家的法律法规，并且以易科作为反面案例。 不同于当事人的倒时差睡眠，推波助澜的两波主体人员都在时刻关注舆情，联想的公关部是真高兴，易科的公关部是真生气。 只是，在易科总裁方卓回国又回应的情况下，前者认为这是来自官媒的盖棺定论，后者知道第二天还有访谈放出。 次日上午十点钟，央视一套放出了五四青年节的特别访谈节目。 时值假期，又逢节日，这个电视机最具影响力的年代，由最具权威性的央视综合频道放出近期舆论焦点的当事企业总裁的回应。 “易科现在面临两个问题……” “华夏企业不能天然性的惧怕仲裁，反而，更应该积极利用wto机制，充分保障合法权益。” “产品上走出国门，心理上更要走出国门，要树立自信自强的信念。” “wto体系下，我们要积极参与国际贸易，也要擅于用合理规则来维护权益。” “这是我的五四青年节，我是易科方卓，谢谢大家。” 五四青年节特别访谈不是只访谈方卓一个人，但他的这段话是放在最后播出，也是占用时间最长的，基本上就是原话，没有进行剪辑。 也因此，所有收看节目和之后看到重播的电视观众都瞧见了一位诚恳、坚毅、有能力、有风度的青年创业者的表现。 他的脸上有着疲惫，眼睛在镜头下却熠熠生辉。 什么是五四精神？ 爱国、进步、民主、科学。 为什么要加入世界贸易组织？ 为了华夏的发展，为了经济的腾飞，为了参与全球范围内的产业竞争。 方卓很五四，易科正在美国市场进行竞争，并且是充满信心的竞争。 没有普罗大众不想看到更多更好更自信的自家品牌，没有什么比这个时间点更有效的宣传。 这是来自央视的盖戳。 这是来自官媒的认同。 仅仅在这个特别访谈播出的十分钟后，北青网的线上社评悄然撤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叫官媒？ 这才叫官媒！ 这天中午，《人民日报》建设的线上平台人民网转载了央视的特别访谈，之后又发布了一篇具体的社评。 ——商业行为既要守法，也要懂法，更要用法。 当天晚上，《新华社》的线上平台新华网跟进转载，也发布了一篇相关社评。 ——wto下的企业更要自信的维护合法权益。 同一天之内，三大喉舌都对一件事发表了看法，虽说主体是wto，可涉及到企业就是申城易科科技。 联想公关部人看到央视节目就觉希望落空，再看人民网感觉头皮发麻，最后瞧见新华网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不是就一家小企业么？怎地就有这样的保驾护航？ 明明舆情已经铺天盖地，怎么方卓刚一回来就把局面给翻转过来了？ 五月四号的这一天，恒隆23层喜气洋洋，上午十点的时候，方卓和大家一起观看了央视的访谈节目。 等到那句“这是我的五四青年节”最后放出，所有的人情不自禁鼓掌，还有的人热泪盈眶，承受的压力和委屈全部变为喜悦。 此时此刻的央视就是有这样的含金量，大家看到老板这样的出场就是从人心惶惶变得意气扬扬。 方卓适时简单聊了聊海外市场的发展，鼓励大家一起做好接下来的工作，不用他说多么热血沸腾的话，大家已经满是动力了。 等到完整的一天下来，三大官媒接连发声，同事们自然更信心百倍，方卓却有了些愕然。 正当他消化内容的时候，京城的熊潇鸽把电话打了进来。 “方总，你这阵势有点大啊。”熊潇鸽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情况。 “嗯……”方卓觉得这是个美妙的误会，他澄清道，“和我关系不大，是wto的问题引起注意。” “明白明白，我懂我懂。”熊潇鸽如此说道。 方卓忍不住问道：“老熊，你懂了什么？” “不说这个。”熊潇鸽认为这种事不宜深聊，换了个话题，感慨道，“易科这回在国内的名声可就铺天盖地了。” 方卓想着这一次的另一重目的，说道：“希望是。” “胡檬中午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还说要多录你几天的节目。”熊潇鸽聊起其中的一部分人情。 “这几天恐怕比较忙，回头我和她联系。”方卓思忖，胡檬一直挺帮忙，但这也是自己最后一季参与这个了。 熊潇鸽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次的品牌舆情，我没考证，听说，只是听说有联想的人在后面。” “联想？”方卓只有一丁点的惊讶。 “你已经知道了？”熊潇鸽讶然。 “刚知道，联想是想做播放器吧？”方卓瞬间还想到了之前碰见过的那位联想高层，他思考几秒，“也不稀奇。” “这是不是意味着国内的竞争要来了？”熊潇鸽寻找方卓的判断。 方卓一笑：“不，瞧着这架势，是已经来了。” 熊潇鸽觉得有理，他表达了一番对易科的看好才结束通话，如果说已经来了，那么这次的竞争是易科更占上风。 晚上时间，易科下班，方卓拉着营销部的两位副总和人事总监一起开了个小会。 他首先通告了幕后可能有联想的消息，然后让公司营销趁着现在的风势多打广告。 营销副总李澜很生气：“我们又没得罪联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搞？” “因为他们要开始做播放器了。”方卓说道，“我们做好自己的就行，这笔帐先记着。” 苏薇提议道：“不管联想进不进来，我们早就预计过国内的竞争，但既然是这样，联想做播放器的速度很快，我们把还没上线的s1压一压，等着联想发布产品再放出来。” s1是易科缩减用料后的产品，储量和价格都会更低。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方卓冲着小苏笑了笑，“就得等它发布产品之后再挤压它的空间。” “方总，联想品牌的名声挺好的，手段怎么这样。”另一位副总楚华皱眉。 “那你得去问他们，我哪知道。”方卓耸耸肩，又道，“不过，商场战场，些许手段，倒也正常。” 年轻总裁丝毫不急眼。 然而，不论是苏薇还是李澜、楚华，都不觉得老板会轻易把这事忘掉。 方卓平静的布置了一番工作，主要还是产品的宣发，要把名气转化为销量。 会议一直开到九点钟，四个人简单吃了吃便当，手头上的工作都很紧切。 等到两位副总走后，苏薇疑惑的询问方卓：“你是怎么办到的？” 方卓满脑子工作，没反应过来：“办到什么？” “《人民日报》和《新华社》。”苏薇说道。 方卓摇摇头，纠正道：“不，是人民网和新华网，发声的是两家线上网站，有代表意义，但意义其实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深。” “那也很厉害啊，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昨天才刚刚回国。”苏薇追问。 方卓把和熊潇鸽说过的话又对小苏说了一遍。 然而，苏薇不信。 她只是叹息：“方总已经是大总裁了，有那些高深的人脉再正常不过。” 方卓哭笑不得：“行行行，对对对，是我的高深人脉起作用。” 苏薇点头：“看，承认了吧。” “……” 方卓一下子想到此后经年的包装现象。 上电视，名人合影，出席论坛，诸如此类，屡见不鲜。 为什么屡见不鲜？ 因为确实效果很好。 现在自己这效果就出来了，高深人脉老高老高了。 “后天我打算飞一趟京城，收收节目的尾，但更重要的是看看情况，向新浪提出非执行董事的要求。”方卓提了正事，“易科投资需要一位最起码看起来很能撑场的人担任这个位置。” “明白。”苏薇的工作就包含着这个，她问道，“新浪会答应吗？” “还不清楚，早点清楚他们的态度就早点应对。”方卓想了想，又补充道，“新浪答不答应就得看这回的新闻含金量了。” 苏薇想着今天一整天下来的心情，推己由人：“那很有希望啊。” “我觉得还需要发酵发酵。”方卓下了判断。 不过…… 第二天，五月五号刊发的《人民日报》第二版中登载了关于wto仲裁机制的社评，叙述了这个机制的意义，文末顺便提及易科在海外的权益保障行为。 这一回可不是线上网站了，是实打实部级报刊单位，是具有风向标一样的作用。 易科出名了，方卓出名了！ 不管是互联网行业，还是其他行业，都看到了一位列为典型被点名表扬的青年创业者。 纸媒报刊跟进，门户网站撤文章的撤文章，斥责riaa的斥责riaa，称赞易科的称赞易科，剖析wto的剖析wto。 一时间，商业圈里的方卓风头无两，不做第二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