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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山里人家

山里人家,男子一般都比较瘦弱,鲜有满身肥膘的大胖子,和五大三粗的壮汉。比如我父亲,通常都要比山里男子高上一头,我在成年之后,也和父亲一样高大,邻里伙伴包括表兄弟们都远远比不上。

大姨家所在的东岭有个神奇之处,这里出生的女子都非常水灵,五官娇好,相貌清秀,比如我大姨的四个女儿,就是这样,一个比一个漂亮。

记得大姨的邻居家有一个小丫头,大约比我小上几岁,也长得模样俊俏,读到初中时,曾经在大姨家做客,就在这个小丫头面前摆弄过一些初中知识,少年懵懂,想得到她的好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年纪虽小,心性尚未成熟,却也是这样。

东岭出美女,名声在外,许多县城的干部子弟,找不着合适对象,就常有人介绍东岭女子下嫁。这样的女子,我曾经见到过多个,确实无一不身体匀称端庄高丽。

出美女却不出美男,相比其他地方,显得尤其矮瘦一些,五官也不齐整,甚至可以说略带丑陋。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奇怪如此,一直无法解释。

比如说我大姨父,就相对矮小些瘦弱些,他躲避计划生育好不容易生下的一个儿子,长相也好不了多少。或许正是受相貌影响,他的四个姐姐,嫁得一个比一个好,生活得一个比一个宽裕,而他一直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现在还在外四处漂泊。

大姨与大姨父,小姨与小姨父,其实是近亲结婚,大姨父的母亲与外公是亲姐妹,我叫“姑婆”,小姨父的母亲与外婆是亲姐妹,我叫“姨阿婆”。

解放之前,“姑婆”家是开油榨坊的,“姨阿婆”据说就是地主家的少奶奶,两家都曾经家境优越,家底殷实。他们居住深山,山外就有大量田地。

居住深山并不代表一定是祖籍深山,也有可能是逃避战祸躲进深山的,尤其是抗日争战期间,世道更乱,山外特别不太平,只有深山纯朴,独有安宁。

避进深山的人,一般都家底殷实,外面买田买地,居住之地建桥修路做善事,深山之幽深的石桥路,掩映山林的“凉亭”,许多是这种情况下建成的。

中国人一直提倡行善积德,其中修路搭桥,被认为是最大的功德,历代如此延续下来。

深山之中的宅院,更能说明山里人不简单,不少房屋是用青砖横铺块块叠起,门前石狮房上勾栏,一样不少,坚实而又美观,高大而又气派。

如此才显示出主人的不一般,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青砖建房都是一直一竖建造墙体的,照样坚实,还能节省大量钱财,而这样建造的房屋,能见到的就更多。

日军曾经侵略到奉新,山里不见他们,临近山脚的村庄却没少祸害,山外十几里远的一些大村庄,就有不少进入过日本鬼子,常听人们讲起日军烧杀抢掠之事。

有些数进数出的青砖大宅,就是被日军的一把大火燃为灰烬,澡下有个汪家村,据说有一幢老宅特别大,大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一幢老宅完全烧毁。

这个故事是我在澡下中学读书时,听汪家村的同学讲的,具体是谁讲的却记不清,只记得是个男生,他在讲这些时,带着些吹嘘,炫耀一地曾经有过不尽风光,又带着些少年独有的愤恨,这样的风光被侵略者毁于一旦。

大姨家所在的东岭,小姨家所在的上王坪,都是真正的山里人家,记忆中有黄土夯成的房子,也有许多青砖砌成的房子,有些建造的特别气派,特别讲究,透着古朴带着沧桑。

可见山里人家生活还是比较富裕的,山里资源确实丰富,有无所不能的毛竹,有各式各样的木材,有应有尽有的野果,还有随处可见、用途同样广泛的巨**石。

山里人家也有大量农田,依山开垦,层层而上,称为梯田。有些细长,有些可能只有一小块,山民戏称“斗笠大的田”。数量却也不少,共同构建了山里人家的生活富足。

由于日照的原因,梯田是一般在向阳的山坡上,是山里一道亮丽风景,层层叠叠,能布满整座山坡,蜿蜒几道山梁,春季禾苗成绿,秋天稻浪翻滚。

山里野猪最多,对庄稼的破坏力最强,连吃带拱,常能毁掉一大片水稻。溪流之处,不时能见到水流驱动的竹筒,有规律的“梆梆”声,正是为了驱赶野猪。

梯田风景亮丽,但劳作却相当辛苦,田塍为径,狭窄而又陡直,肩挑手扛的年代,每一颗秧苗,每一粒稻谷,都是沿着弯曲陡直的田塍,一步步的挑到田里,又一步步的挑回家中。

到了十一二岁能够下地插秧割稻的年纪,经常会到大姨或小姨家帮忙,这种辛苦记忆深刻。有些梯田还特别远,要弯过几道山梁,天刚蒙蒙亮就出发,带着干粮,在田里将就午饭。

水牛力气大,体型也大,略显笨重,山路行走吃力,并不适合梯田耕作。黄牛相对气力小一些,体型也较小,但是相对轻盈灵活,更适合山里劳作。

因此山里人家饲养的一般都是黄牛,不但可以用来稻田耕作,还能进深山穿老林,拖运毛竹或者木材。

水牛特别喜欢水,平原或者丘陵地带的农村,一到夏天,池塘中总挤着几头水牛,全身浸泡水中,“卟哧卟哧”的打着响鼻,喷出片片水雾。

黄牛却不喜欢水,而喜欢干燥。健壮的黄牛,全身毛发金黄,显得特别艳丽。水牛毛发黑色,一般都很稀少,裸露灰白坚硬的皮肤,常沾染一身泥浆,有时还沾染牛圈中牛粪。

山里没有湖泊江河,山民一般都是“旱鸭子”,很少有人会游泳。平原则多见游泳健将,比如父亲就是个游泳高手。水牛与黄牛也有这个特点,一个浸在水里也不会沉,一个遇水就逃。

小时候见到一次发大水,将“必松叔叔”困在对岸,父亲牵着头牛,趟过奔涌的洪水,让他骑着牛过了河,解了他那一次的危难。

大姨家的东岭和小姨家的上王坪,梯田有些差别。东岭的更宽阔,漫延几道山梁连接成一片,望得到头却望不到边。上王坪的则更细长,分处几处山谷,依山谷一直漫延而上,望得到边却望不到头。

上王坪的梯田始于谷底的公路,沿着山谷经过了三个村庄,才到上王坪,梯田一路相随,不曾间断。

一条砂石公路,是观下通往县城的唯一要道,从澡下开始,近二十公里一路陡坡,小时候常骑自行车沿这条路去小姨家,无比费力,离开公路,山路更加陡峭,许多地方太过陡峭,完全无法骑行,只能推着自行车上去。

公路旁有个村庄,名字叫“高涧”,它的得名,与村庄上一条高架的水渠有关,这条水渠修建自五十年代未六十年代初,那个大搞社会主义建设的热火朝天年代,“愚公移山”式的兴修水利,成为举世瞩目的时代壮举。

那时全国上下都在兴修水利,大别山上著名的“红旗渠”,就是那个年代建成。同一时代,奉新县也修建了不少水利,小到溪流大到江河,都有建设。

我家南面小河中的堤坝,是这一时期建成。发源越山,流淌了二十多公里的河流,也在这一时期,建成了四级大坝,最顶端的观下大坝,被当地人称作“坝头”。

配合大坝建起来的,还有发电站,四级大坝,分成四级电站,“坝头”最宏伟,库容量最大,发电站也最大,其它的按级称作二级、三级、四级电站,独它以修建不易,被称作“老愚公电站”。

类似观下的四级大坝和四级电站,处于另一山系的仰山,也建成了这样的大坝和电站,规模比观下的要小一些,数量也只有三级,最顶端的也被叫作了“老愚公电站”。

这些大坝和电站,现在依然稳固,依然在发挥作用。当时的作用就更大,既有效解决了农田灌溉问题,更是直接促成了全县通电,做到这一点,在当时非常不容易。

那个年代,缺少现代化作业设备,修建大坝,完全依靠人力,肩挑手扛,人员从全县抽调,自带生活用品和劳动工具。“愚公移山”的标语,贴满各个角落。

父母参与修建的就是观下的大坝,动用全县劳力,耗时数年才完成,可见多么不容易。“坝头”正面高大的坝体,用红漆描绘出“愚公移山”四个鲜红大字。

登临越山之巅,站在那块平整的“棺材石”上,迎着扑面的山风,遥远的深谷中,能非常清晰的看到这四个大字,顽强的述说着一段伟大与艰辛。

大坝建成,同时建成了导流渠,依山势蜿蜒,一路而下,过二级、三级,到四级而止。山中穿行,依山开凿,遇田地河流阻隔,就建成水渠横架过去。

水渠用得应该是混凝土,里面是不是有钢制结构就不知道了,包括支撑水渠的柱子,使用的材质都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从来没听说过渗漏倒坍,依然完好无损,可见多么坚固。

四级电站离澡下中学不远,学校读书时曾经去过,整个电站,从底部爬到顶端的导流渠,有四百级台阶,被电站人当成某种荣耀,只要有人来,都会作出说明详细介绍。

导流渠的水,从顶端冲击下来,带动机械做功,将势能转化为动能,再转化为电能,机器轰鸣,水势咆哮,震耳欲聋,能给人以心灵深处的震撼。

水渠下穿过,感觉不到有多大,真正看到时,才知道水量有多大,水流无声,看起来平缓,但看不透底,不知道有多深,常见水流翻转,这是水流压力太大才形成的。

从来没见人到里面游泳,也没人敢到里面游泳,监控电站入口处特别开阔,形成一个深潭,缓慢流动不见水花,却给人深深的恐惧感,听说常有人不小心掉入而被淹死。

类似“高涧”村顶上的水渠,还有几处,高高架起,被称为涧,恰如其分。站在其下,只能感叹自己的渺小,感叹前人的伟大,这样的工程,放在现在,也殊为不易,或许不单是不易,而且再无法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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