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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战后波澜(九)大宁都司?

朱翊钧下意识往御座靠背上靠了一靠,换了个稍微轻松些的姿势,沉吟道:“王先生所言倒也不差……既然如此,就劳诸位先生议一议,将来这万里北疆应当如何处置吧。”

既然是一个新话题抛出来,第一个回答的人自然还得是申时行这位首辅。申时行虽然是元辅,但在内阁之中算是非常年轻的,反应也够快,立刻便道:“既然要议论关外之地的处置,臣有一言须得问在前头。”

朱翊钧颔首道:“申先生请讲。”

申时行道:“自俺答封贡至今,已二十有一年矣。如今蒙元左右两翼,察哈尔、土默特、鄂尔多斯、内喀尔喀、外喀尔喀、嫩科尔沁等诸部,均已被我或消灭、或降服、或远遁,蒙元旧地除瓦剌外尽归我手。

既如此,土默特与鄂尔多斯二部是否仍要维持当前封贡局面?啊,臣的意思是,是否干脆让他们内附,来个天下一统?”[注:内喀尔喀部就是之前辽南之战中被灭的炒花那一系的统称,炒花部在当时是内喀尔喀部最为强势的一系。]

“天下一统”对朱翊钧其实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只是他现在却答应不得,因为伐元之战爆发前高务实就和他有过商议。对于战后的局势,其实高务实是有几项原则性建议的,而这其中并不包括过早的“天下一统”。

高务实当时给出的理由是,新获得草原领地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吸收,并以此继续强化大明朝的骑兵力量。至于什么时候可以推行“天下一统”,高务实也出个一个相对比较具体的说法,那就是“当我汉骑之盛足以力压土默特、鄂尔多斯联军之时。”

当时朱翊钧对这个说法还有些不理解,认为即便大明的骑兵还做不到那样,但大明强大的步兵方阵完全可以击败右翼蒙古两部联军,为何非要骑兵“足以力压”他们?

高务实的解释是:力压不是为了战争,而正是为了避免战争。

按照他的观点,现在大明对土默特、鄂尔多斯的经济控制已然足够,但军事上的优势只能说具备了一半。整体上的军事实力当然早已完成超越,但只有在其最擅长的领域也对其保持碾压之势,右翼二部才会彻底放弃武力对抗这个选项,乖乖按照大明的要求内附。

既然要依靠左翼蒙古旧地发展骑兵,那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的时机尚不成熟。

朱翊钧稍加思索,便将高务实之前的说法当做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然后强调道:“既然二十年都已经等了,朕也不怕再多等两年。诸位先生,水到渠成的天下一统总好过留下隐患、危机四伏。”

皇帝这番话说出来,还真让内阁诸位阁老都有些刮目相看,这位不到而立之年的皇帝陛下,在刚刚获得覆灭残元这一丰功伟绩之时,对天下大势竟还有如此清醒的认识,着实令人惊叹钦服。

申时行立刻跪下,叩首道:“吾皇圣明!”他这一跪,其他人自然不好安坐不动,也都起身下跪,叩首道:“吾皇圣明!”

说实话,因为大明朝的规矩和习惯之故,朱翊钧原本能享受到“先生们”叩首的机会就不太多,而如此积极主动地跪地叩拜更是少之又少,因此一瞬间自尊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可惜众阁老万料不到的是,朱翊钧把这一“功”又在心里记给了高务实,暗道:父皇当年说得对,务实果然是天赐于我的股肱之臣,这些年他为我立了多少功劳!再说,当年他入仕不久便被贬官发配广西瘴疠之地,说起来也是为我,才受了母后发怒的无妄之灾。如今既然有灭元大功打底,凭什么不能破格封赏?

哼,入阁?区区入阁算得甚事,父皇当年早就知道他会入阁的……但即便是父皇,想必也料不到他会为我收复安南、击破缅甸、覆灭蒙元吧?

“诸位先生请起、请坐。”朱翊钧心里虽然思绪翻涌,但面上却只是挂着温和的笑容,等阁老们都起身再次就坐,这才接着道:“既然先生们都不反对,那么土默特、鄂尔多斯二部保持现状这一点就算是定下来了。然后呢?诸位先生请各抒己见。”

申时行道:“接下来的要点其实说穿了就一件事:察哈尔与外喀尔喀部旧地如何处分。这其中又分作两部分,一是我大明要其中哪些、又或者到底要还是不要;二是哪些地应该赏给从征的各部。”

朱翊钧心中一动,忽然看了吴兑和梁梦龙一眼,微笑道:“二位爱卿一位主管户部,一位主管兵部。这户部掌钱粮户籍,兵部掌武备驻军,与此事最相关联,朕想先听听二位爱卿的意思。”

吴兑看了梁梦龙一眼,道:“北疆不比别处,还是当以军务优先,鸣泉兄先请吧。”

既然是自己人,梁梦龙就随口谦逊了一句,也不多客套,朝朱翊钧道:“以臣愚见,恢复大宁都司实属当务之急。”

朱翊钧轻轻颔首,梁梦龙这话在理,而且与高务实战前的分析结论一致,大宁都司的重要性是毫无疑问的。

这事说起来当真是令人叹息。大明建国之初,在北方为了打击和消灭元朝的残余势力,明军不止一次发动进攻,如永乐十二年成祖亲自率步骑五十万击瓦剌马哈木,追至土剌河(今蒙古国土拉河);永乐二十二年成祖又亲征,至和林(今蒙古国哈尔和林)东北的达兰纳穆尔河而还。

然而由于明军长途进军,离后方很远,对手又是游牧民族,流动性很大,所以既难以久驻,也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虽然大明无法占领每次军事行动到达的地方,但因实力强大,洪武时的北界还是推进了很多,先后设置了大宁卫(驻今内蒙古宁城县西)、开平卫(驻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电河北岸)、东胜卫(驻今内蒙古托克托县)和兴和所(驻今河北张北县)等军事驻屯机构。

洪武二十年设大宁都司,次年改称北平行都司,治所在大宁卫,辖境北至今西辽河、西拉木伦河、内蒙古克什克腾旗、查干诺尔一线。其西的明朝北界则在阴山山脉和贺兰山一线。

在西拉木伦河以北是兀良哈部族,明朝在那里设了三个羁縻卫,称为兀良哈三卫。

建文元年,燕王朱棣举兵推翻建文帝夺取皇位时,曾联络兀良哈三卫支援,到朱棣登位后,就将北平行都司改名大宁都司,移治保定府(今河北保定市),原来的辖地都作为报酬让给了兀良哈。

东胜左右卫也分别迁到了今河北的卢龙和遵化。这样一来,开平卫和兴和所成了孤悬的据点。永乐二十年,兴和所被蒙古阿鲁台袭陷,迁治宣府。宣德五年,开平卫也移治独石堡(今河北赤城县北独石口)。

至此,在今北京、河北、山西境内的明朝北界已经退到了以后的长城一线。

另一侧,河套地区本来是明朝的辖地,但在东胜卫后撤后失去了支援,而蒙古却不断入侵,到天顺后就完全成了蒙古的势力范围。

嘉靖时曾一度准备收复河套,但没有成功。所以在今陕西、宁夏和甘肃境内的明朝疆域也是以长城一线为北界了。

当然,以长城为界倒也并不是绝对的,与辽东边墙一样,山海关以西的长城(明代也称为边墙)也不一定完全按照当时的疆域范围建筑。而且由于鞑靼、瓦剌以游牧为主,实力也有盛有衰,有时逼近长城,有时又退却很远,所以明朝的实际控制区常常越出长城,在长城以北还存在一些双方势力交错或者都不加控制的地区。

如果继续往西北方向看,洪武初年时,大明曾取得了元朝在西北的全部疆域,即亦集乃路(治所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南)、沙州路(治所在今甘肃敦煌市)、肃州路(治所在今甘肃酒泉市)和甘州路(治所在今甘肃张掖市),占有今甘肃和内蒙古的西部。但没过多久就放弃了西部,撤到了嘉峪关。

当时在关外还设有七个羁縻卫所,自成化以后,其西的土鲁番势力日益强大,吞并了这些羁縻卫所,大明朝的疆域就限于嘉峪关以东长城以内了。

如果要和唐朝相比的话,大明在西南的经营要比唐朝给力,但在北方以及西北则明显不如,东北也就是辽东方面,大明勉强算是稍胜一筹。不过虽然东北、西南占优,但由于中国自古危险多出在北方,所以明朝的边疆军事压力整体上而言是大于唐朝的。

而导致这个原因出现的很大一个原因,在高务实看来就是朱棣内迁北方卫所而造成,这其中又以内迁大宁都司为最甚。

明之大宁者,汉之右北平,辽之中京也,地位何其重要?

掌握在汉人手里,就如同此次高务实伐元一般,西、北、东三路,想出哪路出哪路,可谓扼住了北疆的枢纽。尤其对于北疆偏东部分,那更是居高临下一般的俯视,足以震慑数千里之疆域。

然而大宁一旦掌握在游牧民族手里,那就是南犯汉地之前哨。历史上俺答封贡之后,察哈尔部与内喀尔喀部南犯劫掠,很多时候都走大宁便可见一斑(另一部分是去辽东)。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大宁一直掌握在大明手中,察哈尔东迁这件事没准根本不会发生。那样的话,搞不好俺答早年就要和察哈尔部先来斗个你死我活,大明说不定就直接坐收渔利了。

可是大宁都司内迁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朱棣不得不为之。当时镇守大宁的是宁王朱权,这位爷政治头脑只能说一般,但因为掌握大宁都司,手底下有兀良哈三卫精锐骑兵,军事力量相当了得。后来由于朱棣的一番军事加政治的操弄,兀良哈三卫被出借给了朱棣,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

战后封赏,朱棣担心他在南京称帝之后宁王尾大不掉,甚至没准能复制他的夺国之路,自然不敢将朱权留在大宁,于是宁王内迁江西,被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兀良哈三卫于是就捡了大便宜,翻身农奴把歌唱,直接获得了大宁及周边地区作为牧场。

由于大宁被赏给了兀良哈三卫,北疆其余卫所便失去了核心支撑,于是一个个都开始撑不住,只好逐批逐个的纷纷内迁,终于就搞成了上头所说的那副德行。

漠南之战后高务实收复了大宁,并且坚持要在大宁驻军。一开始这个计划由于图们出兵打击明军补给,搞得差点夭折。

后来高务实靠着自己的面子,从土默特借到脱脱恰台吉所部东出,驻牧于大宁与明军边墙之间,这才算是阻断了图们伸出的黑手。然后大明朝廷持续输血、大力建设,这才重新筑成了新的大宁城,再次将手稳稳地伸到长城以北。

然而即便如此,光一个大宁城是不够的,只有拿下整个察哈尔,明军才能将这一大片草场当做自家牧场来培养战马、增强骑兵。否则光有一个大宁城,出城畜牧都要时刻担心图们杀来,那还培养个球?

梁梦龙现在的观点显然就是说应该重新设置大宁都司,并且重新控制整个东蒙古草原——大致上就是察哈尔旧地,或者可能还更大一点,相当于后世的内蒙古东部。

既然他的观点和高务实战前的分析基本一致,朱翊钧当下就想表示同意,谁知道一直没说话许国忽然插嘴道:“道理是不错的,但如果把察哈尔旧地复为大宁都司所辖,科尔沁那边却要以何为赏?说起来,他们此次正是没功劳也有苦劳,其部出兵多少来着……有一两万吧?”

朱翊钧见状便没说话,只朝梁梦龙望去。梁梦龙似乎对此也有准备,说道:“倒也好办,许他们一个征讨阿鲁科尔沁的名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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