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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阿兄这回,大抵是没来迟的

夜陷入沉寂。

韦盈盈走了,影五吃饱喝足在小榻处睡的正香。

这会儿已经三更天了!

沈婳瞪着眼,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她抿着唇,披了件厚重的外衫,屋内烧着炭盆,女娘下榻。

月色皎皎,透过窗格,徒留一地清霜。沈婳挎着脸,丧丧的缓步走过去,刚支起一个缝儿,就听到窗外的动静。

下一瞬,窗格大开,谢珣跳入内。

他身上还携带着寒气。

沈婳一改恹恹,当即抬起头来,漂亮的五官努力的在保持心下的喜悦。她高贵冷艳又将拿捏的姿态掌握的死死的:「谢世子怎么来了?」

女娘慢条斯理:「我寻思着好歹与你不熟,以至于那会儿驿站门口处倒显得是我失礼了。」

听着她那阴阳怪气,谢珣忽而有些感概。他弯了弯唇瓣。

「是我的错,当时怔了神。」

其实也不怪他,那会儿在沈婳身上看见了沈淳氏的簪子。心底如何不会掀起巨浪?漾漾见过尤姨?

那是不是……

他到底怕沈婳知道那些难以启齿,就连他都没法接受的腌臜内情。

当时回过神来,又见沈婳绕着他转的圈都异常严谨的圆,这才没绷住笑了。

「阿兄带你出去转转。」

沈婳趾高气扬。

谢珣含笑。

「你若真不想走,在这里说话也是成的。」

他转身取出火折子将屋内蜡烛点燃。

灯火通明,彻底驱走黑暗。

沈婳瞪大眼:「影五还在,你就不怕被听了去。」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换成往前,但凡有风吹草动,影五就醒了。可眼下……睡的可真死。

谢珣温和解惑:「她夜里去厨房偷的鸡腿,我下了足量的蒙汗药。」

不会有大碍,却保证一夜到天亮。

至于隔壁的崔韫早被官家叫去问话了。

沈婳:……

所以,晚上吃鸡也许不会大吉大利,是昏迷。

屋内陷入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婳听到谢珣的嗓音又轻又慢。

「宣家喜宴那日,无意见听姬霍提起你去了,我这才动身前往。」

那次,他不是专门去接辅国公夫人和谢宜宁,他是专门去见沈婳的。

他指尖蹭了蹭女娘的脸,眉目柔和。

「阿兄这回,大抵是没来迟的。」

沈婳贪恋那点温度。

她其实是很好哄的女娘,其实无需沈雉说什么,他的出现就是上天给沈婳最大的善意。

女娘忍住眼底的热意。

她凑近谢珣,细白的指尖也不知何时攀上他的衣摆。

谢珣纵容着她试探的小动作。

「我们漾漾如今是大姑娘了。」

如往前一般,他俯下身子贴近她。细细去看她的眉眼。qs

「也像极了阿娘。」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女娘泪如决堤。

她眼圈红红的,就连鼻尖也是红红的。她仰着头去看近在咫尺的阿兄。

「这么高的悬崖,阿兄很疼吧。」

「不疼,我都忘了。」

「你骗我。」

沈婳:「可我那时好怕。」

沈婳咬着下唇,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坠。

「再也没有阿娘哄我睡了。」

「我看见的只有冷冰冰的牌位。」

「阿娘生前罚

你抄的经文,还差三卷,我怕她会数落你懒惰,都给抄完了。」

她跪在棺椁前写的很吃力。那时女娘握笔的姿势并不标准,更遑论写出来的字?

她不学无术,经文上的字,十个里头怕是只认识一个。笔画繁多,墨渍染了一大片。实在丑的不忍直视。

可她当时却写的很仔细。

更虔诚。

最后又投入火盆,仍由火光肆意吞噬。

「我又后悔了。」

「我阿兄才学出众,是夫子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人,莫说秀才,便是春闱上也能取得好成绩的。」

「我抄的经文,如何配的上他。」

谢珣心下顿顿的疼,他嗓音哑的厉害。

「漾漾。」

沈婳吸了吸鼻子。

「起初,我很不适应。」

「我总是跑去沈家祖坟。去看你,去看阿娘。」

「可后来他们说,是我害的你,就不敢去了。」

「我想你们也是不愿见我的。」

谢珣沉脸:「胡说。」

沈婳很小声很小声道。

「再后来,阿爹娶了继母。」

「我不愿意。」

「可所有人都说我任性,他们指责我,将我训的一无是处。」

「其实,随他人如何口舌,我都不会在意的。刀没插在那些人心口处,他们如何会疼?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明明一开始阿爹也极力反对的。」

可自从他见了沈薛氏后,就变了。

「他将那句漾漾,日后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改成了漾漾,阿爹总不能总是一个人。日后你出嫁,怕是连个说话人都没了。」

随着女娘一句一句带着哭腔的哽咽,谢珣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谢珣用指腹擦去女娘面上的泪痕,却越擦越多,如何也擦不完。

他问:「他后头……是不是对你不好。」

沈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阿兄好。」

沈雉疼她,那是因为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

可沈巍就不一样了。

他有了新妇,自还会有嫡亲的女儿。

沈巍的确疼她,要星星要月亮也无非是一句的事。

可……他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不再是来沈婳屋里,却是去见新婚燕尔的沈薛氏。

「所以,他愧疚。」

「在银钱方面,给我极多。」

沈婳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没有将最后的体面撕开,她愈发厌恶沈薛氏,用最恶劣的孩子把戏,试图得到沈巍的关注。

「可他后头也死了。」

漾漾最后还是一个人了。

沈婳抿了抿唇,见谢珣心疼不已,画风一转又开始告状了。

「还记得沈瞿吗?」

谢珣点了点头。

「他可了不起了。」

「那么重的瓷器,不由分说就往我脸上砸。」

沈婳点了点早就愈合不见半点伤痕的额。

「就这儿,当时的血都没法止住。」

「他是想把我砸死的!」

「族老也不是好东西,偏偏还挺长寿。」

「沈鹤文也是!」

沈婳说着说着,猛然止了口。

她忽而反应过来。一字一字的问

「什么叫做阿兄这回,没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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