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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六章 行路难

冬至并不是一个有耐心之人,称其为毛躁更准确一些。或许是练习“梅花十八步”消耗了太多的心力的缘故,对旁的事情总是无法专注,对于新奇的事物十分好奇,却总不能塌下心来深入了解。在他知道了修士的存在之后,只是耐着性子,循着习惯继续着这种步法的练习,盘算着将来有一日能够踏空而行。

后面的话冬至虽然听了一些,却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大半精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像着有朝一日腾云驾雾,御风而行。

猛然间想起老道之前连说两个“可惜”,如火的心情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又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泄气了不少。于是冬至疑惑地问道:“如此说来,风灵根应该算是上等灵根才是,前辈之前感叹可惜,又是为何?”

老道看着远方,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起来,说道:“风灵根确是上等灵根,本宗太上长老便是一名风灵根修士,修为已达化神后期,乃是本宗第一强者。可惜之处在于,你的‘丹田’之内‘死气’太多,已然化为液体。”

丹田乃是全身上下唯一一个介于灵与肉之间的器官,灵根转化天地灵气化为灵力,便承载于丹田之中。修仙的第一个境界,为凝气期,据说上古之时称其为炼气期。“炼”与“凝”一字之差,却是展现了修仙界不同时代的变化。“炼”之一字,取自炼化之意,将天地灵气炼化,转为灵力供修士驱用。但如今天地为之一变,灵气浓度大降,变得越发稀薄高远,常人难及,便要首先学会如何凝气,“凝”之一字,取自凝结聚拢之意,本质上虽然并无变化,但如何将游离的灵气凝结聚拢而来,成为修仙的第一步,是以这一境界便改为凝气期。

这也是大多数宗门都建立在灵山巨峰之上的原因,这些地方灵气充沛,可以节省修士大半精力。

进入凝气期的标志,便是成功转化灵气,纳气于丹田,运行于经络,此时灵力以气的状态存在。当境界逐渐提高,这股气越加浓厚,粘稠,灵力也越强,当这股气全部化为液体,则代表着凝气期已然圆满。即便身怀天灵根之人,也需要十数年如一日的吐纳天地灵气,才有可能达成这一成果。

丹田内的“死气”并非是区别于生机的死亡之气,而是一股腐败之气。它本质上也是一股天地灵气,只是因为并非是通过吐纳得来,囿于丹田之内,年深日久,失去灵性,成为死物。

而丹田不经特殊法门,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场所,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此种“死气”,便如那久困一处的死水,油腻恶臭,浑浊不堪,甚至成了毒。由此可见,化为液体的死气,在量上,已然滔天。

更糟糕的是,这股没有灵性的“灵气”,一旦接触吐纳转化而来的灵力,便如水入油锅一般,剧烈爆炸开来。轻则击穿丹田,终生无法修行,重则丹田碎裂,暴毙当场。并且这“死气”异常顽固,直至如今都没有好的方法进行清除。

若不吐纳灵气,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若要引气入体,只有用特殊丹药,化进丹田,使之分隔出数个空间,然后以含有微弱灵气的丹药,代替吐纳,主动引导“死气”与灵气碰撞,以达到消耗的目的。这种做法仍是十分危险,无异于刀尖行走,危险至极,并且只适用于丹田内死气稀薄之人,但凡浓郁些许,风险便会直线上升。

丹田内的死气,几乎无人可以避免,但有多寡之分,以此决定是否能够修仙。

总之,灵根与肉身乃是硬性条件,缺一不可。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大衍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缘,便是遁去的一。缘尘宗屹立数万年,不借法宝之利,不仗功法诡秘,既无浩然之气,又无绕梁之音,凭的,便是一个“缘”字。

老道十分认真,并不吝于言语,看着三个孩子认真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忽然没来由的向冬至说道:“老夫观你经络凝厚滞涩,丹田内的死气已然化为液体,应是早产了些时日才是。”

冬至尴尬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说道:“前辈慧眼如炬,晚辈佩服万分。”

“事情远非如此简单,”老道心中想到,“看其反应,应该并不知道自身的状况。如此说来,方才眼皮的跳动并非错觉,定是有人暗中窥视。虽然不知其修为如何,单凭这隐匿之术,已算得上强者。既如此,便给这少年一些好处,也算交好此人,结个缘分。这少年体内死气如此浓郁,必是有人施展了灌顶之术导致,不过看样子是施术失败了。”

老道轻捋长髯,将眼中的算计之色隐去,认真的解释道:“丹田有七窍,只有在出生之时,七窍全开,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在随后的六到十二个时辰之内,便会自行关闭。天地灵气无处不在,可通过脐带进入体内,并囤积在丹田。而早产儿因为尚未发育完全,丹田七窍打开时间太长,囤积的天地灵气也更多,如此一来,死气必然比旁人浓郁许多。

不过,老夫观你天灵有一道灵光,细若游丝,韧若蒲草,必是机缘眷顾之人。仙路坎坷,大道难及,机缘运气必不可少,单凭一味苦修,难成大器。”

冬至有些不明所以,仰着头看向天上,不断地扭动脑袋,疑惑地问道:“灵光?什么灵光?”

老道看着冬至的动作,嘴角微勾,说道:“凡间之中,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帝王将相,凡是地位显赫之人,都会有一道“气”透体而出,直达天听。此种“气”肉眼凡胎自是无从视之,必须辅以望气之术,才能略微分辨一二。凡人之气太过虚浮,无时无刻都在消散,仿若无根之木,看似蒸腾而上,仿若狼烟,实则有如雾气,轻薄的一阵风都能刮散,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便会消散殆尽。是以,凡间的望气之术能够占卜运势,预测吉凶。反观你天灵之上的灵光,凝练如丝,神华内蕴,却又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既无冲天之势,又无消散之虞,实在是奇怪。”

冬至听得奇怪,但还是恭敬地说道:“还请前辈指点。”

老道叹息一声:“凡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慎之戒之。你名讳为何?何时出生?”

冬至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晚辈是虞淳孝三年生人,甲子年,十一月初一,那天正好是冬至,我家姓冬,所以父母取了冬至这么个名字。”

“真是胡闹!”老道脸色一板,“给人取名怎能如此随便?”

——不对!姓冬,莫非是某个冬官后裔?甲子年,冬至日,十一月初一,古书有记载: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老道暗自思量,似是想通了其中某些关节,展颜一笑,山谷的风都仿佛跟着轻柔了起来:“以你的身体状况,一旦试图吐纳灵气,必然丹田碎裂,暴毙当场。但你是有机缘之人,老夫为你指点一个去处,虽然危险,却能助你踏上仙路,你可愿一试?”

冬至听到有办法解决自身问题,不禁大喜过望,说道:“还请前辈明示!”

老道手一翻,掌心中凭空出现一块令牌,此物似是上好美玉雕琢而成,约有半个手掌大小,四四方方,通体洁白,散发着令人着迷的光泽。

“此物名为‘缘尘令’,持有之人可以在特定时间进入由我缘尘宗掌控的‘逍遥仙府’,其中机缘颇多,从其中走出之人,各个都能入道!”老道悠然说道。

冬至目光一凝,看着老道手中的白玉令牌,像是看着一件世间最完美的珍宝一般,眼中渐有迷离之色:“前辈此番大恩,冬至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成,定要报答前辈大恩。”冬至眼中的迷离之色逐渐向着狂热发展。

老道似乎早就知道冬至会这般回答,并不意外,说道:“此事还有些年月,不需如此着急做决定。此令老夫便先送你,若是打定主意,三年后可去楚国西境的缘尘山脉寻我!”说完将“缘尘令”递给了冬至。

冬至小心翼翼的将缘尘令接到手中,此物通体晶莹,似是上好的美玉制成,入手细腻温润,仿若处子的肌肤。其上以古篆字体雕刻而成的两个大字“缘尘”,铁勾银划,古意盎然;背面雕刻有一座通天巨峰,也不知雕刻之人有何等神鬼莫测之能,竟在方寸之地,雕出一股气势凌云、苍茫巍峨的气韵。周边以简约而不简单的云纹装饰,精美异常,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老道看到冬至如此识趣,很是满意。随即转头看向刘云谲,说道:“你是可造之材,老夫准备收你为徒,一起返回山门,你可愿意?”

刘云谲看着冬至跟老道一问一答,自己却插不上话,早就心痒难耐,此时听到老道要收自己为徒,“噗通”一声跪下,三拜九叩大礼娴熟之极,若非私下里时常练习,绝对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口中喊着:“弟子拜见师父,弟子日后定会努力修行,绝不会堕了您老人家的面子。”

老道看到这滑稽的一幕,笑了出来:“哈哈,好小子,有那么几分机灵劲儿,不过我等修仙之人对此种礼节并不看重,弯腰一礼即可。”

刘云谲嘿嘿的笑着,赶忙爬了起来,朝老道弯腰拱手,再次拜了一拜。

“至于你,”老道看着刘春福,缓缓说道:“资质同样出色,不过老夫并不擅长水属性功法,原本是不能收你为徒的,但老夫不忍明珠蒙尘,暂且收你为记名弟子。若是你机缘足够,能够拜到本门柳长老门下,也便不虚此行了。求仙问道贵在坚持,勤能补拙,仙途漫长,得失不在一时,万不可懈怠,你可明白?”

刘春福深施一礼,脸上微有不甘之色,不过同样恭敬一礼,说道:“弟子谨记!”

老道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给你二人一炷香的时间,速速收拾一番,跟老夫回宗门!”

刘春福再度施了一礼,口中应了一声“是”,转头深深地看了冬至一眼,快步离去了。冬至对这一眼品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心中不自觉升起一股心悸之感,却只当刘春福嘲笑自己没能被收为弟子,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刘云谲再度深施一礼,小声的问道:“师傅,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傅准许。”

老道此时心情不错,此番前来的几个目的都已达成,不疑有他,于是大方开口说道:“你先说与老夫,到底是何事?”

“弟子与冬至从小情同手足,既然师傅与冬至有三年之约,所以,弟子想着干脆与冬至同行,三年后再去缘尘宗,还望师傅应允。”刘云谲恭敬地说道。

“哦?”老道有些意外,长眉微微的挑了起来。

“虎子哥!”没等老道有所表示,冬至先忍不住了,焦急的喊道:“以你的资质,一旦加入缘尘宗,修行当可一日千里,怎可与我寻摸打混,白白浪费三年青春?”

刘云谲看了一眼冬至,没有答话,眼神中满是坚定的意味,看向老道,说道:“师傅之前说过,小五行灵根需要蕴养,既是蕴养,那定然无法吐纳,也即无法修行,如此一来,弟子在何处蕴养,便并非什么紧要之事,可对?”

老道稍稍整理了一下道袍,脸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说道:“话虽如此,但蕴养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预料之外之事,一旦出错,有为师在侧,自会尽心补救,保你无虞;若为师不在,但有异动,伤身事小,一旦灵根枯萎,便药石难医,无力回天了!”

“不敢欺瞒师傅,弟子与冬至自小一起长大,深情厚谊,”刘云谲语气坚定,不卑不亢的说道:“弟子曾经承诺要照顾冬至,不想失信于人,恰逢此次顺应天时,加之路途遥远,我二人亦可互相照应,还望师傅成全一二!”

老道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开口:“仙途漫长,最珍贵的无疑是良师、益友,然则一路走来,故人皆已化为黄土,罢了!就应了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刘云谲“噗通”一声,又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多谢师傅成全。”

老道有些哭笑不得,佯怒道:“快些起来!老夫时间不多,此物你随身携带,关键之时可保平安。”

老道随手丢了一个散发幽幽黑光的玉佩,此玉佩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到刚刚起身的刘云谲手里。

“另有一瓶分元丹,一瓶微灵丹,每隔十日,各服一粒,若无意外,以你的资质,两年内便可清除丹田死气,你且拿着。”老道一边说着,又随手甩出两只玉瓶。

随后老道一根手指点到刘云谲眉心之上,其上流光四溢,一股温和浩荡的气息荡漾开来,宛若世间最完美的至宝。

三个呼吸之后,老道拿开了手指,说道:“灵根蕴养之法以及凝气期前五层的功法,老夫均已传授于你,你需细细揣摩,明悟透彻之后方可修习,万不可有丝毫差错!”

刘云谲眼中满是迷茫之色,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但老道的训诫却仿佛绕梁余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赶忙应道:“谨遵师傅教诲!”

话音刚落,刘春福晃动着略有些胖的身体,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李嫂紧随其后,背着一个硕大的丝绸包裹,脸上还带着些许泪痕,又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哦?你倒是心急。”老道看了一眼刘春福,转头对刘云谲说道:“老夫这便回山门了,切莫误了三年之期!”

说罢,也不等场中几人回话,老道手中一道灵光闪过,将刘春福摄到身边,接着手中法诀一变,从白玉蒲团上升起一圈金色光芒,将二人笼罩其中,手中浮尘一甩,倏忽之间便到了天边,再次一闪,便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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