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原本气鼓鼓的人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确实是有些饿了。
旁边的蒋月笑死了，自己刚刚端过来的鸡汤就维维喝了，爸妈忙着下棋根本就不理她。
“这哪里来的鸡汤，怎么还是冷的。蒋月，你对你爸妈是多大的意见啊。”
“爸，我端来是热乎乎的，只是你们自己忙着下棋，也不理我。棋可以当饭吃，不理就不理。”
蒋铭从厨房来到客厅听到小妹的话，又看了看爸妈身边的小茶几上没有动的鸡汤：这两人，下起棋来就像入了境。真的是两个棋痴。
“小妹，我们一家吃饱了，爸妈这儿，还有你们自己一家重新开个午饭吧。我们看会儿电视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先送爸妈回家，再转回来接你嫂子和墨染。”
其实蒋铭是给时间让儿子跟张维维接触一下，毕竟是儿子自己提出来的，而且他觉得张维维很聪明。迟早爸妈会喜欢张维维，蒋铭觉得早晚一家人。
“你这孩子不一般，格局大，思维缜密，杀伐果断。嗯，是个好棋手。跟谁学的？”蒋超良在饭桌上问道。
蒋月和陈岩山也放下了筷子，他们记忆里张维维没学过围棋啊。
我能说我上辈子学的吗？张维维心里想着，但是不能这样说啊。
“好朋友她爷爷。”
“哦，那这位老人家是个围棋高手，以后有机会去湘县，我得跟他下几盘。”
“我也学学。”蒋兰芝对围棋就是那种对某个事务有强烈兴趣但又学得很差的人。
王彤她爷爷确实会下围棋，但是张维维只跟他学了入门。还好还好王爷爷已经去世了，不然没法交待了。
“小月的眼光不错，这个孩子心境与格局我喜欢，也对我脾气。兰芝，你呢？”
“你都说不错了，我还能怎么说。维维啊，明天要不要去外婆家玩玩儿啊。哦，那孩子被我送回去了，家里就我和你外公，还有一个保姆。”蒋兰芝给张维维夹了一筷子粉丝：“小月，怎么不做点海鲜啊，我们浙省的海鲜最为肥美了。过年不吃海鲜，年味少一半！”
“妈，维维吃着中药丸的，不能吃海鲜。你们别看她跟你们一坐两个多小时下棋，她体质不好，今天算是陪你们熬了熬。”
“唉，都长这么大了，没事，体质不好就多养养，多补补。我那还有些好东西，明天你带维维去，都给搬过来，反正我和你爸也吃不了。”
张维维没想到几盘棋搞定两个老人，这还蛮轻松的。上辈子多亏了自己对围棋感兴趣，又想培养自己的稳定情绪，在围棋上下了功夫，也拜了几个老师傅，不然这重生后的这辈子想搞定这两位老人，肯定有得磨。
蒋月和陈岩山对看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总算明天可以放心去给妈拜年了。
吃过饭差不多下午两点多了，蒋超良跟蒋兰芝休息了一会儿，其实他们俩还想张维维跟他们下几盘棋，但是又怕蒋月说的，这孩子体质不好，不能久坐，然后就让大儿子先送他们回家，反正明天还有时间。
“怎么小纪和墨染不走？”
“爸，苏珏还跟蒋月有事情要聊一会儿，送完你们我再回来接她们母子。不急。”
“你那厂放几天假？”
蒋铭自己开了一家玩具厂，生意做得还不错，大部分玩具在海外还卖的不错。
“初六开工。还有几天假。”
……
纪苏珏跟蒋月拉起了家常，然后说了自己儿子蒋墨染的一些情况，陈岩山洗完碗就去给黑子搭个狗窝，这狗老是睡在屋里也不行，跟人睡习惯了，等苗工回来发现狗子喜欢跟人睡一屋了，那肯定要打狗。话说苗工也真的对他放心，还不回来，不怕他把狗吃了啊。
“你摸摸它，它不咬人。”
上辈子张维维见过几次蒋墨染，这位只比她大一岁的男孩子表面看着干干净净，长的有些男生女相，用上辈子张维维刷视频看到的一句话说：男生女相一生富贵。但是实际上，上辈子的蒋墨染是个被父母忽视的孩子。
蒋铭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墨染情绪在一次纪苏珏车祸的时候爆发强烈，然后失去控制伤了一只胳膊，他的右臂几乎残废。右臂的不灵活让他的病情加重，情绪更不稳定。怕人，到后来的狂躁。
蒋铭没办法，一直把他关在家里。纪苏珏出院后控制不了儿子，自己也情绪不好，最后蒋铭为了安慰纪苏珏，然后两口子通过试管，再生了一个儿子。
小儿子的出生，让纪苏珏情绪稳定了下来，而蒋墨染就只能一直被关着。
一直到他重见天日时，那是蒋月来看他，自己也跟了过去。瘦得如同一根枯槁的蒋墨染在氧气罩里轻轻发出了一声：妹妹。
张维维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她作为交换生留学回来看陈岩山和蒋月。
那时的蒋墨染在舅舅舅妈家里在逗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他穿着一身运动装，个子很高，剪着一头韩系短碎盖的发型，纪苏珏是很懂得给儿子穿着打扮的。虽然蹲在地上，但是给人一种很暖很舒服的感觉。
第二次见到蒋墨染，那年张维维硕士毕业，来浙省同学家玩，顺道去了舅舅舅妈家里。在路上遇上纪苏珏，刚好一支蔷薇打在他的脸上，那日的阳光正好，他用手扒拉开那支俏皮的蔷薇，然后把它搭在了另一只快要出墙的蔷薇枝叉上。
当时她觉得，如果给蒋墨染换上一身中山装，然后给他一把油纸伞，那就是一位妥妥的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民国少年郎，差只差点烟雨和服饰。
一双匀称修长的手，小心地伸出来碰了碰黑子。然后如冬日暖阳般的笑容在张维维的眼前绽放开来。
张维维第一次觉得，如果杨绍雨的那种笑是羞涩的大男孩笑，那蹲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少年的笑就是阳光撒满人间的笑。
每一位自闭症孩子都是人间天使。
黑子好像也喜欢蒋墨染，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好了，狗窝做好了。蒋月，你找几件旧衣服出来，我的那套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修车服也行，垫在窝里给黑子保暖。”
“维维啊，去，到我们卧室里，床头柜里那件蓝色的有些机油的工作服就是你爸说的那件，找出来给你爸送过去。”
张维维拍了拍黑子的头，拔了几下它的胡须，黑子傲娇地翻了一个身，然后跟在了张维维的屁股后头。
过年前它洗过澡，除夕那天晚上它也洗过澡。反正就是蒋月说的，一家不分人和动物，过年都要洗得干干净净的。
“是这件吧，走，黑子，看看你的新窝。墨染哥，你也来，一起吧。”
可能黑子也喜欢自己的狗窝，闻了闻，然后钻了进去，躺着试了试，卧着试了试。然后觉得挺舒服的，看到外面的人还在，它索性又钻了出来。
一只小鸟落在了舅舅编织的栅栏上叫了几声，机敏的黑子突然闻着声音朝栅栏扑了过去，鸟飞了，狗栽倒在栅栏里的积雪里，甩着一头雪的狗头出来时，身边的蒋墨染笑了。
陈岩山也觉得黑子那头狗雪很好笑，只是苦了他又要去修栅栏，那处有点农家风味的小栅栏可是蒋月最喜欢的。
“要不要给墨染养条小狗，听说养小动物也能对自闭症患者有好处，况且我看墨染这孩子病情稳定了不少。”
蒋月和纪苏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出来看了看，然后发现三个人都在笑黑子的顽皮。
“养过一只，后来咬了墨染一次，我们就没再养了。”
“那是那狗性格不稳定，这黑子就好，维维怎么折腾它，它都不生气，还挺通人性的，而且还狡猾耍赖。”蒋月很喜欢黑子，不然早就叫陈岩山想办法打听苗工电话，让他早些回来接黑子走了。
“维维什么时候回去？”
“初八走，初三了，她们学校初十开学。”
“那还有几天，这样，明天你过妈那，也把黑子带去，我带墨染也去，然后让维维和黑子跟墨染玩儿，黑子还蛮听维维话的。看墨染那样，也很愿意跟他们接触。”
“你这是让我女儿和狗子当陪玩儿啊。”
“反正维维在家也无聊，有个差不多同龄的哥哥陪着，多好。有共同话题。”
“切，维维一点儿也不无聊。”
“行了行了就当你们帮帮我，我家墨染第一次向我和蒋铭提出来，他要跟妹妹玩儿。平时他都不说话的。”
蒋月想，自闭症的孩子一般不愿意主动跟人接触，墨染平时被大嫂带着他到处走，其实他都挺抵触的，今天要跟人玩，算是第一次。这孩子也可怜，得了这种病。唉，就让维维带带他。
蒋铭送完爸妈后一点不着急接他媳妇儿和儿子，在爸妈家他打算混顿晚饭再回去接。
可能是出于上辈子蒋墨染最后的那一句“妹妹”，张维维下午都很照顾他。
“大哥没来肯定是有事，那就吃过晚饭再走。”陈岩山真是湘省男儿的好典范，整个过年期间都是他做饭，不过他做的饭味道比蒋月的好吃是真的。
陈岩山在浙省当过兵，又娶了蒋月这个浙省的媳妇儿，他是个宠老婆的，做的浙菜当然是下了功夫的。然后张维维来了，他只是多花些心思把浙菜做得跟湘菜靠近那么一点点，这对于他都是小菜一碟。
“吃这个。”张维维夹了一块排骨。
“嗯，吃。”
蒋月看了一眼蒋墨染，然后也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可是蒋墨染把碗移开了。
“小月，你吃吧，这孩子只对他愿意接触的人才会有反应，在外情况都是这样。回家强一些。”
纪苏珏起身舀了一碗火腿汤。
张维维碗里的饭没了，桌上的人看到蒋墨染竟然拿过她的碗去给她盛了一碗饭回来。
不光张维维吃惊，桌旁的其他人也吃了一惊。
“太多了，吃不完。”
纪苏珏也觉得盛得有些多，正当她要开口时，就见自己儿子把张维维的碗拿到自己面前，然后用张维维的筷子拨出了一大半往自己碗里放。
虽然全程都没有出声，但是做得非常的自然。
把碗筷放回去时，蒋墨染快速地给张维维也夹了一块排骨。
纪苏珏看了之后开心死了，这动作跟二妹家的小子招待他妹妹一个样。
“这小子不是挺正常的嘛，动作自然，有来有往。”
蒋月踢了陈岩山一脚。
吃过饭后，外面的天气变冷，屋里张维维拿出了白天的围棋，向蒋墨染招了招手，又把黑子撸了过来。
可能黑子被撸得烦了，然后跑到蒋墨染的那边，谁知道蒋墨染撸狗撸得更带劲儿。苦逼的黑子跑出去，钻进了自己的狗窝。
纪苏珏坐在蒋月旁边也没打扰张维维教自己的儿子下棋，她钩花的手艺不错，指导蒋月钩一种新的花样。
“维维能喝藕粉不，那玩意儿听说特补血。维维这脸色是有些苍白，没啥血色。”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婆家的那位老中医也说过，孩子不用特意去补，忌口就行。然后维维其实长期吃一种中药养生丸，这个吃了主要就是对她肺好。维维主要是肺在小时候受寒了。”
“哦，那没事，我那有我娘家种的藕莲做的藕粉，我侄女吃了倒还好。不经常吃，偶尔泡一杯，补血效果是有的。我那儿还有两罐儿，明天去妈家，我给维维带一罐儿。”
纪苏珏也想到了自家厂里生产的一些出口的娃娃，到时候给张维维挑一个，嗯，越大孩子越喜欢。
第二天，也就是初四，张维维和舅舅舅妈带着黑子和拜年的礼品去了舅妈娘家。
蒋超良夫妻俩很是高兴，知道孙子蒋墨染喜欢黑子，蒋兰芝也不怕黑子了，所以张维维带着黑子来，她也撸了一把。
苦逼的黑子差点被撸秃。
两老一小又下了几盘，张维维下棋从来不会故意输，让几子倒是可以。蒋超良很喜欢张维维的下棋风格。
纪苏珏带着儿子稍微来晚了一些，因为她喜欢出门时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喜欢打扮他儿子。不过今天蒋墨染有些急躁，平时纪苏珏怎么给他选衣服，花多长时间他都不在意。
黑子得了一根大骨头在厨房里安静地啃着，把骨头啃得光溜溜后，它从厨房出来时，刚好纪苏珏和儿子进屋。
见到蒋墨染，黑子高兴地摇头晃尾，蒋墨染也高兴地去摸了摸狗头。
“爸妈，蒋铭今天有事不来了，饭不用做他的。”
“你自己去跟秋姨说去，别打扰我跟你爸下棋。”蒋兰芝没好气地瞪了大儿媳一眼。
跟黑子玩儿了一会儿，蒋墨染来到了张维维身边，他对下棋其实也挺感兴趣的，昨天张维维教他，他学得很认真。
张维维嫌弃他脑袋越凑越近，随意用手指了指不远的桌子，然后就没管他了。
蒋墨染看到桌子上有一盘苹果，他跑去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三下五除二地削完了一个苹果：“吃。”
张维维嗯了一声，看是苹果，她不喜欢吃水果，但是看到蒋墨染还特意削了，不得不接过去。
“别吃，墨染削苹果没洗手，他刚摸了黑子！”保姆季秋从厨房跑出来提醒了一句。
可是晚了，张维维咬的那口已经在嘴里了。
然后蒋墨染发出了一阵大笑。蒋超良看了看老伴儿，然后又看了看张维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没关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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