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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不想生下它受苦

他将脏了的袍子团起扔到一边,又接过青翡递来的湿帕子,将她的脸庞和脖颈,还有手心手背都细细擦拭干净。

看着他身上的污秽,胸前和袖口被她吐出的残渣弄得斑驳狼狈,她皱眉,记得他喜欢干净。

抬手,虚虚地抓住他的手。

“去换身衣服吧,身上都弄脏了。”

“手怎么这么凉?”

他没有回答,反手握住她的手。

声音低哑,似乎是见她神色憔悴,担心吓着她,声音柔和。

“你今日到底吃了什么?”

见她低眉不语,他沉着脸转头看向身后的青翡和许媪。

青翡抖了抖,许媪走上前,细细想了想:“今日晚些时候,娘子喝了一碗鸡汤,也许是喝了汤又凉了胃的缘故,所以肚子不舒服?”

魏承收回视线,沉沉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女。

她拥着被子靠在床头,想着大约是那个橘子的缘故,声音细细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别怪她们。”

他脸色不佳地“唔”了一声。

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她放到外面的手塞了进去。

既然是专门负责照顾主子的下人,那就该看好主人的吃穿住行,用着不顺手换一批就是。

他扫了一眼屋里站着的几个人,又回过视线看她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府医匆匆赶来,他才侧身让开一点,方便府医替她把脉。

府医摸着胡子半天没说话。

他蹙眉,侧身盯着他。

“怎么了?”

府医被他盯得浑身发麻,赶紧道:“主君稍安,娘子没事。”

又问了沈银霄几句,都是最近有没有身体困乏,头晕贫血之症,问道月信是否推迟时,许媪和青翡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沈银霄也僵住,被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

满屋子的人,唯独魏承还瞪着眼睛,皱眉地看着那只伸出帐外,素白的手腕。

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

“月信?为何推迟?”

“可是这段日子受了惊吓导致?”

他连声问道,弄得府医有些哭笑不得。

“确实有惊吓之症,不过月信推迟并不是受惊吓导致,而是娘子大约有喜了,只是喜脉微弱,不足两月,保险起见,可再观望一个月。”

绛紫鲛纱帐后的人影,一动不动。

那只伸出的手腕似乎也因为主人的僵住,一动不动。

许媪、青翡和蓝玉等人早已经喜笑颜开,给沈银霄和魏承道喜。

魏承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紧紧地盯着帐内那道安静的人影,有些不确定,眼前女人的肚子里,真的有他的种。

算算日子,是了。

银霄好一阵子没喝避子药了。

嘴角先是微微勾起,紧接着,嘴角噙着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对孩子这种东西并没什么执念,也没什么兴趣延续魏家的香火,他也不觉得他魏家的香火有什么好续的。

要是能让他选,他都未必想让他那个死了的老头做自己的爹。

只是此时不一样了,沈银霄肚子里,是他和她的孩子。

女人有了孩子到底就会不一样的,女人天生就比男人要更爱自己的孩子一些。

唯有有了孩子,没有血缘的两人,才真正有了斩不断的羁绊和纽带。

这可比什么卖身契要牢固得多。

还有七个月,七个月里,他会看着沈银霄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

最后生出一个又像她又像他的婴儿。

他笑出声。

府医也是松了口气。

幸好榻上这位没出什么岔子,看主君对榻上这位的重视,有点差池只怕他们今晚上都不安生。

见状退下去开安胎安神的方子。

“下去领赏。”他挥了挥手,赶走了众人。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秽物都收拾干净了,许媪又重新拿了沉水香来放进香炉了点上。

青烟袅袅。

他刚要撩开帐幔,和里头的人儿好好说会话,今日忙了一天,都没好好地听到她软软的声音叫自己。

鼻尖嗅到沉水香的香气,他手一顿,转身大步走到香炉边,揭开镂空雕花的盖子,将刚燃起不久的熏香灭了。

女人怀胎是个持久战,尤其是头几个月,最容易出问题。

必须得除掉任何一点威胁到她肚子的隐患。

沈银霄没注意到他的去而复返。

绛紫色的帐幔被撩开时,那张英俊温柔的眉眼从大簇的芍药刺绣后显山露水。

“听到了么?”他笑吟吟地望着她。

大手摸上她的柔嫩的脸颊。

她侧着头,将脸贴着他的手心更近些,感受着手心上传来的熨帖的温热,“嗯。”

实在想象不出来他抱着孩子是什么样子。

也想象不出来自己抱着孩子喂奶是什么样子。

小小的婴儿,寄生在肚子里,出来后还要拼命地从她身上汲取养分,吸血一样地吸奶。

她又不喜欢孩子。

她自己一个人都过得勉强。

孩子应该是在父母恩爱,琴瑟和鸣时生出来。

在父母亲的呵护下长大。

她没有享受到父母的呵护,如何去呵护孩子。

“我不想生......”

如坠冰窟。

男人嘴角的弧度逐渐平缓。

“不想生孩子,还是不想生我的孩子?”

还是想生别人的孩子。

男人下颚紧绷。

她避开他的视线,哑声道:“不想生。”

“不想生下它让它受苦。”

“就生一次。”

捏着的拳头骤然松开。

男人声音低沉,抱着她躺下来。

“总得生一个。”

“是闺女是儿子无所谓。”

有了孩子,将她扶正为妻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虽然魏氏那些吃干饭的宗亲大多都是些酒囊饭袋,干预不了他要娶谁。

但是总会有人背后议论她。

成为他独生子的母亲,所有人见到她,都会知道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把她高高捧着,不敢给她委屈受。

毕竟她前十几年受了太多委屈。

她又是个受了委屈不吭声只想着逃的性子。

“而且还在帮你找亲生爹娘呢,万一到时候找着了,你又有了孩子,岂不是他们也能抱上外孙?”他十分体贴地劝慰。

“万一找不着呢?”她掀眼瞧他。

“没找到也无所谓。”他温柔地亲吻她的鬓角,眉心,眼睫。

鸦羽一般的睫微微颤抖。

“它不会受苦,我们和我们的爹娘不一样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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