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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邻里乡亲

青年塘平房共十间,东西两个耳房突出相对更长一些,其它宽窄一样。

最东头住的是父亲的单身本族,紧邻着王姓一家六口住了两间,然后是“大姐”一家七口住了两间,空一间之后,是我们一家六口。

中间空的那一间和西边的两间,属于青树大队的窑前队和庵前队,这两个队在越山之上,其中庵前队与越山顶上最近,上面曾有尼姑以院作庵,因此叫庵前。

青年塘后面的农田,都属于这两个队,这些房间被他们买下作仓库,后来还在青年塘西边空地,用黄土夯了一座仓库,仓库与青年的平房之间空处,加了横染和瓦,扎了竹篱笆隔离,成了他们的临时厨房。

父亲的单身本族,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心灵手巧而且多才多艺,木匠、篾匠、油漆,没有什么活,他不会的,最重要的是他还会拉二胡。

按照家族的辈份,他比我父亲要高一辈,因此父亲要我尊称他为“叔公”。

到青年塘时,我已经六七岁,正是孩子王身份,深得他喜爱,曾经用木头精心给我做过一把手枪,雕刻的精巧逼真,还漆成了鲜亮的红色。

这把手枪更增添了我孩子王的威风,从此不离身边,只是太过贪玩,也太过令人羡慕。一次在小河边的沙滩上与小伙伴们玩耍时,莫名其妙的丢了,估计是哪个小伙伴因为喜欢藏起来了,从此再没找到,因此失落了许久。

“叔公”只是为我做了这一把,因为要花功夫、时间,还要花费油漆,制作不容易。后来父亲也用锯子做到木头手枪,粗糙得很,始终无法与“叔公”做的相比。后来再也没有得到过比这把手枪更好的玩具,能为童年最难忘的记忆之一。

多才多艺的“叔公”,因此深得小伙伴们的喜欢,更让我们喜欢的是他拉的二胡,幽静的夏天晚上,一曲二胡让我们那么痴迷,那么陶醉。其实他在尼姑庵戏台上住时,也曾经拉过,那时年纪太小,没有留下深刻印象。

小时候很少看到乐器,山里人家常见的笛子、二胡、喇叭、锣、鼓等,在综合队里也没有。每一次听到“叔公”的二胡声,就被深深吸引,原来音乐是那么迷人。

不过“叔公”呆的时间不长就走了,大约也就两三年时间,在他走后不久,另一个孤寡汉子本队的队长搬到了他的房间住。

他的心灵手巧和多才多艺,最终拆散了他隔壁的王姓一家,带着王姓一家的女主人走了。“叔公”的做法,因此受到旁人指责,那时我还幼小,认为这就是“坏人”。

被“叔公”拆散的家庭,男主人移民自湖南,特别老实本份,在大队组织的伐木工作中,曾经被砸断双脚,一脚不能弯曲,一脚要短一截,本来就凄苦,老婆一走,更加凄惨。

印象中从未见他和别人起过争执,沉默寡言,很少说话,只要看到他,都是瘸着双腿,默默干活,虽然残疾在身,却什么活都能干,顽强如此。

他们家有四个孩子,年龄和我们姊妹差不多,大的是两个女儿,小的是两个儿子。老大比姐姐要大三四岁,老二和我同年,两个男孩分别与大妹小妹一样年纪。

大女儿特别能干,那时顶多十二三岁,从此担当起母亲的角色,不但照顾了残疾的父亲,还带大了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更是在那样困难的情况下,供最小的弟弟考上了师范,后来成为了一名教师。

农村有句俗话,“会生崽的先生女,会打鞋的先打底”,青年塘三户人家,先出生的都是女,这三女也都一样出色,她们吃苦,她们耐劳,哪怕再苦不会叫累,哪怕再难不会叫屈。

尤其是王家的大女儿,就算是父亲残疾母亲出走,从未见她怨天尤人,也未见唉声叹气,更没有自暴自弃,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一个家庭,扛着岁月写就了一段辛酸历史,至于到底有多么辛酸,或许只有她才知道。

她应该很早就出嫁了,可能还不到十八岁,生活太艰辛,太过孤苦无助,早点成家,早点寻求依靠。她丈夫也确实不错,公社所在地会埠村人,多次见他来帮忙劳作,相当憨厚诚实。

印象最深的是她特别关心弟妹的学习,最小的弟弟成绩非常出色,她甚至不让他做家务,而是要他认真学习。她对弟妹的要求也很苛刻,因为我父亲是校长的缘故,如果要玩,也只能跟我们姊妹玩,用她的话讲,就是跟好的玩,向好的学习。

在我生一场大病之后,孩子王地位受到挑战,其他小伙伴都跟着邻家的小孩玩,她的这个弟弟也跟了过去。这时候见识了她强势的一面,用竹稍将这个弟弟打到了我身边。

小时候对长者的称呼,很能说明山民关系纯朴,邻里感情深厚,男性长者常常是加名字加尊称,比如“老王伯伯”、“老昌伯伯”、“敦财公公”、“师斋公公”、“小谢叔叔”。

女性长者的称呼,因为母亲的原因,有些叫得相当亲近,比如“家凤妈妈”、“悌英妈妈”。有些生疏一些,比如“小谢婶”、“某某姨”、“某某大妈”。

分田到户之后的数年时间,小孩子纷纷长大成人,尼姑庵显得越来越小,而且也确实破旧,到有了些积蓄的时候,尼姑庵内的另五家人家,都陆续搬下凤凰山。

凤凰山队没有自己的宅基地,在大队的协调下,湖北的谢姓、安义县的刘姓、本乡的温姓、江苏的昌姓、高安县的赵姓,五户人家,在石巷队建造新居。

条件好一点,家底殷实一些,就建造砖瓦房,差一点的就建造土坯房,再差一些的建造土砖房。

土坯房用夹板固定,取黄土一层层夯实,是山区的传统建造方法。利用了黄土强大的粘性,中间加入了竹片稻草,比砖瓦房还结实,现在的山里人家还能看到这样的建筑。

搬到青年塘不久, 在一排平房前,我家也建了一幢这样的土坯房。房分两半,一半做客厅,兼放农具,屯积稻谷。一半作为房间,前后两张铺,睡着一家六口人。

用现在的说法,大概可以叫“两室一厅”,冬暖夏凉,风雨难透。上面还有楼阁,木料做梁,铺了一层木板,用来放怕受潮的各种杂物,比如父亲那个装满书籍的箱子,母亲制作的各种干制品,零零碎碎各种各样,放满了一楼阁。

到我们即将进入生长发育的年纪,再不能挤在一张床上,父母又在旁边加了一半,与另两间大小一样,不过不是黄土夯成,而是用土砖垒成。

黄土粘性大,相对结实,但是也相对讲究,要到山里找到合适的土,完全靠人力挖出,又要用人力挑回,随着房屋加高,还要吊上去,相对来讲费时费力,建造起来特别辛苦。

土砖用则不同,取自田里的灰黑色泥土,挑选松软粘性大的,用模具制成四方的砖,晒干之后,就能当砖使用。相对来讲结实度差些,也不如黄土好看,但是建造方便,相对省时省力。

砖瓦房当然是最好的,结合了两者的优势,建造时轻便省力,坚实程度不比土坯房差多少,而且一块块四四方方的砖,增加了美感,更加好看。

三种建造方式,自古流传,各有所需各有不同,大山里的人家,取黄土最方便,一般都是黄土夯成的土坯房,只有要山脚以下,才见不同建筑风格。

越山顶上的那个宝莲院,就是黄土夯成,凤凰山上的尼姑庵,则是用青砖垒造。

村民搬离之后,凤凰山上逐渐荒芜,从此再无人居住,尼姑庵终因无人修缮,渐渐倒坍。尼姑庵的砖石,也被村民用搭建圈舍,一点点搬走,最后仅剩碎砖破瓦,掩藏在深深的杂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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